由 Kixfe 手机推送弹出张家乐获奖消息时，我正窝在悉尼公寓的沙发上，对着平板电脑上永远在‘加载中’的国内某视频APP发呆。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橘子色，像极了老家傍晚烧烤摊炭火的光。新闻里说，这个19岁的中国姑娘在摩纳哥领奖，投出的链球划破了U20世界纪录——77.24米，数字亮得晃眼。而我这边，视频缓冲条才爬到百分之三十七，卡得像生了锈的链条。
说真的，那一刻我有点恍惚。张家乐手里的奖杯，在摄影灯下反射的光，和我平板屏幕反光里自己那张因为网络延迟而略显烦躁的脸，莫名重叠在了一起。她破的是田径纪录，我们这些海外党，每天在破的，大概是‘如何顺利连回国内网络’的忍耐纪录吧。
我有个在伦敦读研的朋友老王，是个重度国服游戏玩家。上周组队打本，他那边延迟高到技能永远慢半拍，队友在语音里喊‘输出啊！’，他只能对着麦克风苦笑：‘我在输出啊，只是我的信号还在大西洋上空游泳呢。’ 他后来跟我说，最破防的不是游戏输赢，是团战关键时刻，国内队友突然聊起昨晚《歌手》总决赛的细节，他一句都插不上嘴——因为他根本加载不出直播画面。那种隔着屏幕的、热腾腾的集体记忆，到他这里，只剩下一格一格的马赛克和‘请检查网络连接’的冰冷提示。
这感觉，有点像张家乐把链球奋力掷向远方。我们也在用力地把自己的情感、习惯和那点思乡的瘾头，抛过地理的边界和数据的围墙。她在赛场听到的是呼啸的风和观众的呐喊，我们在电脑前听到的，常常是路由器沉闷的运转声，和偶尔因为VPN不稳定而炸开的电流杂音。
可能我这么说有点夸张，但有时候觉得，海外华人的网络生活，也是一场需要技巧和耐力的比赛。你得会‘翻’，得懂哪个线路稳，得在家人微信问你‘最近那部《庆余年2》看了没’的时候，迅速编个理由说‘忙，还没顾上’，而不是坦白‘妈，我这边看不了’。这种小小的、不便言说的障碍，堆积起来，就像鞋子里一颗硌脚的石头，不影响你走路，但每一步都知道它在那里。
所以看到张家乐，一个在世界舞台上打破界限的年轻人，除了骄傲，我更多是种复杂的共鸣。她用力量克服了地心引力和对手的纪录，而我们，每天也在用各种或笨拙或机智的办法，试图克服那看不见摸不着、却实实在在横在眼前的数字鸿沟。她在领奖台上笑的时候，会不会也有一瞬间，想起训练时某个特别难熬的、觉得链条特别重的下午？就像我们，在终于成功连上国内服务器，听到熟悉游戏BGM或者片头曲的那一刻，那种‘终于回家了’的松弛感。
写到这里，我给老王发了条信息：‘张家乐赢了，你的网络今天赢了吗？’ 他回了我一个游戏里‘躺平认输’的表情包，外加一句：‘刚找到一个新节点，正在测试，感觉今晚有望和我的国服账号顺利团聚。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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